吳嘉茵｜胡九蟬問答錄(三)

​2019/4/24

Q：繪畫是小道，該如何來承載為天地立心，為生民立命，為往聖繼絕學，為萬世開太平之大道呢？而嶺南畫派是否能與之比肩并立呢？

A：《論語》述而篇，子曰：「志於道，據於德，依於仁，游於藝。」即君子進德修業本因樹立崇高理想，培養高尚品德，心懷仁慈友愛，並陶冶高雅情操。此處的游於藝當然也包括了音樂、文學、美術等藝文研習。雖然繪畫是小技小道，但它一旦感動人性的內在靈魂，使其生命走向真善美，就直追以技入道的境界了。而夫子亦言：「行有餘力，則以學文。」將進德之道與研技之術的結合，稱之「道術合一」，就如六經為「易經、詩經、尚書、禮記、樂經、春秋」此六經乃是人類文明智慧的承載，故曰為「道」。而「禮、樂、書、數、射、御」稱為六藝，又曰為「術」。因此孔子的教育觀點是道術並重，文武合一的。

    就像代表華夏文明象徵的圖騰，太極圖中陰中有陽，陽中有陰，大而無外，小而無內，內無底，外無邊，道無術不發，術無道亦不能久，兩者相輔而相成，既有小技亦有大道，中華道統文化之精神就是這樣地一脈相傳，無有斷絕。所以書法、繪畫表面看似乎只是小技小道，但它卻可跟人性合一並與文化連結，例如：王羲之的《蘭亭集序》其興之所致，暢敘幽情、文采燦爛，字字璣珠又跌宕雋詠，誠屬一篇膾炙人口的優美散文，其影響所及不僅是書法的本身，其價值也非書家所謂的手頭功夫可以評比的。再說顏真卿的《祭侄文稿》因書寫時匆匆起草，無心經營，故工拙不計，任由一腔忠義、悲憤、痛悼之情，通過心腕交應傾瀉於紙上，可以說《祭侄文稿》是由真摯感情澆灌出來的傑作，是心靈的生命交響曲，是血與淚凝聚而成的不朽巨作。縱觀上述兩例皆為千古絕唱，你能說它是小技嗎？非也！其理甚明焉。

    至於嶺南畫派真的可以承載如北宋大儒張載所言的《橫渠四句名言》嗎？我想古往今來的畫家，既要承擔繪畫創作，又要肩負傳道、授業、解惑與美學理論的建立和革故鼎新的偉大使命，更重要的是二高一陳，即高劍父、高奇峰、陳樹人等，還追隨孫中山先生致力於民族的復興，喚醒中國人沉睡的心靈，推翻了千年的封建帝制，真正實踐了人民自決，百姓為先的民主共和國。這不就是為天地確立起貼近人心的自然法則，為百姓人民確立起安身立命的發展指南，以及為古聖先哲繼承優良道統文化和不朽的學問，更為天下蒼生開闢萬世不衰，和諧多元的普世價值。

    嶺南畫派它的理論精髓正是在「折衷中外，融合古今」既不固步自封，也不崇洋媚外。《中庸》云：「君子尊德性而道問學，致廣大而盡精微，極高明而道中庸。」這是走向大道的一條路，更是嶺南畫派的主張。依「革新精神」到「時代精神」乃至到「相容精神」，三者皆是山不厭高，海不厭深，從中央美術學院，乃至全中國的各大美術院校皆是同嶺南畫派的藝術追求不謀而合，且奉行而不悖。所以嶺南畫派絕非某個區域或某些人的專利，它屬於所有藝文創作者代表東方美學的一種追求與嚮往。百年前的今天，再回顧當年提出嶺南畫派藝術主張的二高一陳，再加上前撲後繼之追隨者遍及海內外，各有千秋且獨領風騷於畫壇之林。事實足以證明，為天地立心，為生民立命，為往聖繼絕學，為萬世開太平，相信嶺南的學人們，面對這高山仰止，景行景止，雖不能至，心嚮往之。